開門的人是程譽, 陳夫人都嚇到了，臉上的笑容一凝，連忙露出更熱情的笑容和程譽打招呼, 走進房間才發現，這只是一套面積不大的三室，甚至還沒有陳夫人自家的一半大。

陳夫人小心地維持著臉上的笑意, 一邊努力和程譽搭話, 一邊用目光搜尋著她的目標。

房子真不大, 她很快就看到了洛年年, 正趴在其中一間房間的地毯上玩玩具。

那一瞬間，陳夫人的表情差點裂了, 掐著手讓自己冷靜下來, 眨了眨眼, 是的，她沒看錯，城主夫人在玩玩具？！

雖然那是一套看上去有點覆雜，有點技術含量的實驗類科學玩具, 但不能改變這玩具的目標年齡十五歲不能更多了。

這樣的沖擊讓陳夫人更清楚地意識到，洛年年只不過是一個剛剛成年, 成年前甚至沒讀完高中，在他們這等人眼中低下粗鄙的外環城普通人罷了。

可就是這樣原先看不起的升鬥小民, 現在卻能踩在她頭上, 要她費盡心思的討好, 這可真是讓人格外的憤怒啊。

陳夫人的眼神下意識的移開, 仿佛看到什麽不堪入目的畫面，表情不屑地壓壓嘴角，隨後理智才重新控制住表情, 笑意盈盈地和洛年年打招呼：“程夫人真是天真可愛。”

……

空氣一片寂靜，洛年年根本沒回應陳夫人，還在專心地玩她的玩具。

陳夫人的表情這次是真的裂開了，她根本沒想到社交中還有這等不禮貌的人，她甚至能感覺到旁邊的程譽正幽幽地看過來，但她這一刻仿佛啞巴了一樣，胸口有氣堵著，根本說不出話也不想說話挽回氣氛。

陳夫人其實錯怪洛年年了，洛年年還真不是故意不理人，她是沒意識到客人在和她打招呼。

平時來的客人基本都是找程譽匯報工作的，有時候會和她打招呼，有時候看她沈迷在自己的事情裏就不打招呼了，只有陳夫人是專門來和她打招呼的，一上來就找她。

再加上大多數人都直接稱呼她一聲“夫人”，這稱呼她上輩子就聽習慣了。甚至叫她“洛夫人”她也是習慣的，唯獨“程夫人”這稱呼，上個世界程譽就沒讓人叫過，她也沒怎麽聽過，所以根本沒反應過來是在和她說話。

“你可以稱呼她洛夫人，女士也可以。”程譽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陳夫人還是呆著不動，失望地送客，“年年她還有事要忙，今天就不招待陳夫人了，慢走。”

陳夫人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一時氣急攻心，完全不想在乎後果，直接轉身離開了，高跟鞋踩出了高傲的氣勢。

程譽收回冷漠的視線，轉身看向洛年年，從頭到尾洛年年都沈迷在手頭的玩具中，根本沒註意這邊。

程譽忍不住笑了，真可愛。

算了，那些假模假樣的夫人不配接近他的年年，程譽走過去坐在地毯上，陪著洛年年一起玩起來。

陳夫人離開之後，怒氣下頭，越想越覺得有點心虛，覺得自己還是太沖動了，沒沈住氣，把場面弄得不太好看，只是一下子也想不出該怎麽挽回，只好將這事暫時拖下來。

結果第二天陳指揮官回到家就大發雷霆，先是把家裏的東西都砸了一通，恨恨地罵了幾句，到底沒敢指名道姓的罵，看到陳夫人的時候更是氣急：“我說過幾遍讓你去找城主夫人，你到底聽沒聽進腦子裏？進度怎麽樣啊？”

陳夫人心下一沈，臉上卻擺出溫柔的笑意：“我已經找對路子了，上次送的禮物夫人是收了的，我還在主城那邊聯系了一家修養院，下次拜訪的時候就邀請夫人一起去。”

陳指揮官不悅地瞪了夫人一眼，坐下，取出煙靜靜的抽了一支，才端起陳夫人送來的茶，語氣還不是很好，但已經冷靜下來：“算了，急也沒用，程譽如果不願意，你根本見不到人。我看這次程譽是來真的，呵，只能算我倒黴，正好這個時候撞在他手裏……”

陳夫人驚覺丈夫的語氣不對，連忙坐下來，仔細詢問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陳指揮官嗤笑一聲：“程譽一直沒瞞著消息，城裏城外都知道他精神狀態不行了，都數著他也撐不了多少年了。他之前也是這麽做的，慢慢放權，放松對下面的約束，早幾年大家的日子好過得很。

“結果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麽藥，突然又變了，我看他最近精力很好，這一舉一動都是要抓權啊，呵，難道是臨了臨了，又舍不得放權了？

“行，我退讓，我等得起，我倒是要看看，比命長誰能贏。”

身處漩渦中的陳指揮官的感覺是敏銳的，程譽少有的公開在離方基地駐守了三個月，離方基地從上到下都被徹查了一遍，到最後撤職的撤職，調走的調走，整個基地的管理層換了三分之一的人。

陳指揮官也被調回主城一個閑散的部門，降了兩級，換了一個程譽的嫡系來做離方基地的總指揮官，是個雷厲風行幹脆利落的人。

離方基地的大地震被主城以及其他幾方基地看在眼裏，感受到震懾的人行動起來，一時之間，各基地的內衛部格外繁忙，有大問題的人被排擠被舉報推出去擋火，力爭自凈，生怕程譽把註意力從離方基地轉移到他們身上。

這三個月期間，程譽每隔半個月左右會帶洛年年回一次乾方基地，主要是配合研究人員留下各種數據，再配合醫護部進行輔助治療。

中間洛年年還開了一場個人節目，現場觀眾有八百多人，比之前都多。主要是陸總指揮心情覆雜地告訴洛年年，這是她欠下的最後一場個人節目了，因為除了到場的八百多頭鐵的觀眾，其他觀眾都退票了。

洛年年不明所以，無所謂地點頭應下，並為身上沒有“債”而感到格外輕松。

程譽倒是知道這是為什麽，乾方基地的高層生怕這檔個人節目牽住洛年年從而牽住程譽，私下裏一一勸退，讓買到票的觀眾把票退了。

陸總指揮覺得這事怎麽看都很荒謬，但勸退全程都繞過了他，他只好百般催請洛年年，抓緊時間再開一場個人節目，好歹把好不容易硬撐下來的觀眾安撫了。

最後一場個人節目的現場氣氛也格外凝重，到場的觀眾們都默默地看著洛年年，不少人拿著手機錄下全程留作紀念。

洛年年是讀不懂氣氛的，她還在想，還完了之前預約欠下的債，以後就輕松多了，她可以在想開個人節目的時候再開。

對她的想法，程譽自然是全力支持，於是陸總指揮哭喪著臉的時候，洛年年還在樂呵呵的想，她最近又有新曲的靈感，還是等她攢幾首新曲再考慮開現場吧。

三個月的大清洗，兩個月維持，離方基地徹底穩定下來。

這期間，洛年年除了每天跟在跟在程譽身邊，沈迷自己的興趣愛好以外，也是做了一點正事的，她每周都會配合離方基地醫護部進行輔助治療，效果同樣不錯。

然後，程譽收拾行李，帶著洛年年回到了乾方基地。

他們回去的第二天，就去了研究院，以洛年年為核心的研究項目組已經等待許久，專門準備了一場報告會，他們經過漫長細致的研究，終於對洛年年的精神力有了把握性比較大的結論。

報告會在一間大會議室舉行，因為涉及到的研究人員早已不是最初的六人，這半年他們還吸引了多個方向的研究人員一起加入，此時這些人齊齊坐在會議室內，最前方坐著程譽和洛年年，眾人一起看向大屏幕，一位年輕的研究員對階段的研究成果進行總結匯報：

“經過反覆的實驗對比，我們發現，洛女士的精神力對人類、農作物以及家畜，甚至褐星土著生命，皆有安撫效果。

“人類方面，城主、醫護部的精神崩潰危重癥患者、參加現場節目的觀眾反饋都可以證明，在精神力病癥方面，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好轉。

“農作物方面，我們發現，在生長中的作物周圍長期播放洛女士的節目合輯，作物長勢更佳，不論是生長速度還是產量，都有奇異的良好表現。

“而各種家畜的生長過程如果能常聽到洛女士的音樂，不僅情緒會平和穩定，甚至肉質的營養和口感都會有所提升。

“最後是褐星土著生命……”

說到這裏，大屏幕上播放了研究人員的實驗過程，只見他們跨過城市界線，深入荒野區，在荒野區放置了播放設備，反覆播放洛年年的音樂專輯，沒多久，固定在旁邊的鏡頭就拍攝下一組組神奇的畫面。

越來越多的暗色植物生命聚集到播放設備周圍，不攻擊也不離開，就聚集在一起，安分的仿佛是正常聽眾一樣默默聽音樂。

按照常理，土著生命聚集得越多，黑霧會越濃重，但播放設備周圍卻不是這樣的，不僅沒有形成連片的黑霧，就連那些暗色植物身上籠罩的黑暗因子，也有越來越稀少的趨勢。

當研究人員遠程操控著播放設備移動時，一大群土著生命就像是最忠實的粉絲一樣，拔根而起，跟著偶像一起移動。

研究人員甚至在前線附近進行了幾次同樣的實驗，將本來向著人類界線聚集的大片黑樹直接引著遠離了界線，前線哨兵站的戰士們並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只是某天醒來，看著空空蕩蕩的界線發呆。

這樣的試驗畫面不管看幾次，研究人員們都看得心神激蕩。

接著聽年輕研究員繼續介紹道：

“當然，洛女士的專輯也不是一直起作用的，我們提出了一個‘有效播放’的概念。

“據我們的推測，洛女士的音樂中很可能蘊含著一種獨特的溫和的能量，現場聽音樂效果最佳，刻錄為實體光盤後，這種特性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保留，只是會隨著刻錄光盤數量的增多以及每張光盤播放次數的增多而漸漸消散。

“我們目前推測出的數據是，一場現場演奏轉化為一千張實體光盤是最合適的安排。

“而一張光盤在播放五十次後，特殊能量過於稀薄，放在實驗中，就是無法吸引新的褐星生命，但音樂本身仍然具有一定的安撫效果，已經聚攏的褐星生命流失較少。

“播放一百次後，相關特性徹底消失。不僅無法吸引到新的褐星生命，已經聚攏的褐星生命也會相繼散開。

“根據目前已知的數據推測，同樣的情況也會發生在我們自己的作物以及家畜上，在播放五十次之後，這張實體光盤就會逐漸失去特殊增益效果了。”

年輕研究員的介紹到這裏結束了。

吳老看看表情有些茫然的洛年年，聲音溫和地說：

“就我們的觀察，洛女士本人並不會因頻繁使用精神力而受到困擾。與大多數強化者會因不斷使用精神力戰鬥而波動變大，逐漸失控不同，洛女士的精神力始終保持著平和穩定，波動數值長期維持在較低水平。

“我們就此大膽推測，即使洛女士提高精神力使用頻率，精神力仍會維持在較為穩定的狀態，不會為自身帶來困擾。”

其實整場報告會針對的對象就是洛年年。

研究人員們最清楚研究結果，程譽這半年也一直實時關註著項目進度，只有洛年年本人，是第一次被詳細地講解告知她的音樂到底有什麽樣的效果。

洛年年下意識摸摸自己串成項鏈的混元珠，眼巴巴的看向程譽。

程譽安撫地捏捏她的臉，笑著將她抱進懷裏，“別怕，繼續聽。”

接下來，是整個研究組目前包含的精神研究領域、褐星生命研究領域乃至農作物、家畜等不同研究領域的專業研究人員分別做的未來發展規劃報告。

他們用最簡單直白的話，告訴洛年年以及現場的人，如果洛年年的能力得到最大程度的運用，將在人文社會、農業以及戰爭領域帶來多麽大的轉變和影響。

基於這樣的考量，他們申請擴大研究規模，也就是，降低項目的保密等級，引入更多的研究人員共同參與到這個項目中，擴大實驗的規模，同時在一定程度上對外公布相關的研究成果。

整場報告會持續了三個小時，內容全部報告完畢後，所有研究人員都看向洛年年，靜靜等待著她的反應。

研究人員們已經充分認識到洛年年這個人的特殊和珍貴之處。

從公心來說，他們自然是希望洛年年能全力配合研究。但從私心上，他們能理解洛年年的遲疑和抗拒。

這半年，他們才是最常接觸洛年年音樂的人，他們也最清楚自己身上的變化，常年身處前方戰區都有的精神壓力在他們身上消除一空，工作時精力更充沛，胃口和睡眠都變好了，身體素質甚至都變好了。

他們自然也是想保護洛年年的，而他們清楚，相關研究成果都不需要全部公開，只需要公布一部分，她就會被推到聚光燈下。

甚至不僅是冬雪城的聚光燈，更是全人類的聚光燈，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期望通過壓榨她來獲得更輕松的生活，一旦索求得不到滿足，相應的怨恨也會落在她身上，對她個人來說，恐怕是一場災難。

洛年年表情有些懵懵的，繼續看向程譽。

程譽沖她笑笑，伸手捏捏她的臉，然後將人拉起來，語氣輕快：“走啦，該回家吃晚飯了，今天吃牛肉面好不好？”

在眾人的註視下，程譽直接拉著洛年年離開了。

研究人員們互相對視幾眼，也沒有再提與項目相關的事情，這半年來，他們一直處於一種亢奮的研究狀態，現在一個階段結束，也讓自己輕松一些。

回到熟悉的小家，洛年年明顯放松許多，程譽做飯時，她跟在旁邊打轉也不只是幫倒忙，她已經能熟練的炒一道配菜。

程譽燉的牛肉又香又嫩，揉的面都格外勁道，洛年年吃的時候嘩啦嘩啦一大口，吃得又香又滿足。

吃過晚飯，兩個人依偎著攤在沙發上，洛年年埋頭鉆在程譽胸口，程譽溫柔的順著她的背一下一下撫摸，將懷裏炸毛的小貓摸成溫順黏人的小貓。

今天這場報告會是專門為洛年年準備的，研究員們的措辭都格外的簡單直白，於是洛年年全聽懂了。

她聽懂了她本人或者說坤珠在這個世界到底會發揮多麽重要的作用，也聽懂了項目一旦繼續擴大，相關內容必然會外洩一部分，而她會面臨什麽樣的境遇。

乾珠一天天打開她木木的腦袋，她開始有更多的思考，不僅僅是吃好吃的，睡好休息好，貼著老板，還會思考更多，比如幫助其他人會獲得滿足感，看到有人過得不好會憐憫，還有現在，她能感受到一種落在肩膀上的責任感。

洛年年轉著小腦袋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問問她最信任的人：“程譽，你覺得我該怎麽做呢？”

“我希望你能開心，你可以選擇會讓你開心的事情，無論哪條路，你大膽去走就好，無論什麽結果，我都能護住你，我也會一直護著你。

“這個研究，你想配合就配合，你不想配合，所有的資料都會封存，事情到此為止。

“接下來咱們可以回主城住一段時間，主城的城主府更大，你有更多的墻可以隨便畫。”

程譽的聲音溫和又有力，輕松自然地描繪著未來。

就像他曾經承諾會一直照顧她，就真的到死都幫她安排的妥妥的。

程譽的話讓洛年年心中突然升起無限的勇氣，她在程譽懷裏坐直，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程譽，笑呵呵地說：“嗯，那我配合他們試試吧，每次有人從重癥轉為輕癥的時候向我道謝，我其實都挺開心的。

“今天聽到他們說秋果聽了我的歌會長得快長得多，小牛小豬也是，我也挺開心的，它們都很好吃，我給它們唱歌，它們長起來給我吃，就很棒。”

後一句話把程譽逗笑了，他伸手捏捏洛年年的臉：“那以後咱們都吃聽你的歌長起來的食物，不過別心急，別累到。”

洛年年大力點頭，她只是願意配合，可不是願意變成勞模。

洛年年本人的意願讓整個研究項目得以繼續。

從主城以及其他各方基地申請調來了大量研究人員，開始將項目從實驗室內向著試驗區推廣。

除了研究人員以外，各方基地醫護部的醫護人員也被抽調了一部分，而精神崩潰的患者，則相繼全部被轉運到乾方基地。

因為乾方基地醫護部接連發表了兩篇論文，介紹他們嘗試了新的輔助治療方法，在臨床取得很好的效果。

洛年年的任務就是錄制專輯，她之前創作的歌曲加上這半年新創作的歌曲，大致按風格匯總成四張專輯，每張專輯有六首歌。

經過研究人員的反覆實驗對比，洛年年每次演奏刻錄成一千張實體光盤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否則，隨著刻錄數量的增多，每張專輯所攜帶的她音樂中的獨特能量就會快速減少，有效播放次數快速降低，甚至比不上刻錄成本。

所以洛年年需要在專業的錄音室一次一次的現場演奏和演唱，才能刻錄成有實驗意義的光盤。

不過整個項目組都知道洛年年的性格，從日常態度到工作安排那都是供著捧著，並不給洛年年安排太多的錄制任務，只希望她一天能錄制三首歌，爭取每天的工作都在半個小時內結束。

而且她要是沈迷其他興趣愛好，不想錄制，也不會有人來催，反而會繼續捧著哄著，洛年年反倒會自己不好意思，有興趣的時候，就鉆進自己的工作室，錄制一首飽含著精神力和混元珠力量的歌曲。

之前半年，【音樂】專長屬性點其實是增長最多的，【精神】特殊屬性點也漲了十幾個，洛年年新學了幾種感興趣的樂器，豐富自己的配樂，演唱時對能量的掌控也更加精確。

一個月後，研究院收割了第一批成熟的蔬菜，檢測實驗確認安全無害後，送到程譽和洛年年家裏一筐。

洛年年親自切菜炒菜，終於吃到聽著自己的音樂長大的蔬菜，發現真的很好吃，蔬菜的香味格外濃郁。頓時，她對音樂的興趣快速提升，演唱錄制起來也更加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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